日记(一)

三月十五日 多云 11–22°C 三月初在北京东城区美术馆后街三联书店二楼某个不起眼的位置看到一套《富士日记》,随手拿起来翻了一下,感觉还不错。当时身在旅途,轻装旅行,只带了一只已经基本塞满的20寸薄款登机箱(55x40x20cm,连欧洲廉价航空用来测量超规行李的铁框都放得进去的那种),而且连随身背包都没带,所以没有当即购买,只是用手机上网略做功课,看了简介之后确定还不错便记录了下来。 说起东城区美术馆后街的三联韬奋书店,虽然在北京的日子里去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心里却一直觉得自己与它有着不解之缘。 与竹君的相识相知便是在它的二楼,当时那里还是“雕刻时光”咖啡馆,我已忘记当时我在谈论些什么,只记得听竹君从小学生活讲到哈利·波特再讲到拜仁慕尼黑。后来我们各奔东西,我去了德国,竹君搬去了深圳而后远赴新加坡定居。说来也巧,抑或说,说来也是讽刺,在德国待的城市碰巧是慕尼黑,然而尽管常驻慕尼黑三年有余,并且在安联(Allianz)工作过,也无数次在A9、A99上看到亮灯或者不亮灯的拜仁主场安联球场(Allianz Arena),但却从未近距离观看过,连到此一游的照片也没一张。别提进去参观,连是否可以进去参观都没做过功课。 从德国回国后就没再定居北京,然而还是在2022年夏天某个傍晚从王府井一路步行到美术馆后街,只是抵达的时候已经太晚,书店早已关门,于是用手机“到此一游”留了个念。依稀记得曾在新闻中看到过书店24小时开放的消息,给爱书爱学习之人提供阅读自习场所,想必时隔已久,已是物是人非了。 时隔近三年后故地重游,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虽然“再次拜访三联书店”从未在我的愿望清单中,而且也未尝试编撰过什么愿望清单。只是突然发现二楼扩张成了书店的区域,早已不是原来的咖啡馆了。上网查了一下才发现,雕刻时光早已倒闭关门。 说起雕刻时光,虽然在北京的日子里去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心里却一直觉得自己与它有着不解之缘。读大学时省吃俭用,偶尔才舍得买雀巢速溶三合一,但当时已对这个主要开在各大高校附近的“中国星巴克”略有耳闻。毕业工作后第一次接触手冲咖啡也是因为雕刻时光的咖啡学院(虽然不是在美术馆后街这家),在那里第一次亲自操作各种手冲设备并品尝到了来自挪威的新鲜单一产区埃塞俄比亚耶加雪菲(Yirgacheffe),咖啡豆的品牌是Supreme Roastworks(日后详谈)——算是我的咖啡启蒙。再之后是与竹君的相识。 扯远了,从离题的小故事中回来:为什么在东城区美术馆后街22号三联韬奋书店二楼不起眼的位置拿起了那本同样不算起眼的《富士日记》? 回想起来,大概一方面是因为对“富士”二字颇为熟悉——富士相机、胶卷,富士重工,外加东野圭吾、村上春树,还有葛饰北斋的《富岳三十六景》看多了,所以尽管还未去过日本,但对这个名字却是相当熟悉甚至有些亲切;另一方面则是极简主义的封面装帧比较戳中我吧。 回到昆明后第一时间网购下单(昆明没有好书店,是的,没有),目前第一册看了几十页,介绍就不在此赘述了,网络上的介绍大抵是准确的:“每日晴暖雨雪、起居三餐、邻里家常、自然风物”——平实地对得起“日记”二字。会让人联想到维姆·文德斯(Wim Wenders)的《完美的日子》(Perfect Days)。 可能正是这种平实的文字感动了我,于是我也决定写写我的《日记》——是为序。

March 15, 2025

记一次长安街小蓝车骑行

1 金融街出发,终点王府井,5km。 是的,别笑,只有5km! 2 金融大街已经不太认识了,貌似变化不小;当然不排除以前去的不多的可能性,毕竟当年主要在东边与之平行的太平桥大街晃悠。 当年的公司的楼丰汇时代大厦和旁边的丰荣国际还是原来的样子,辟才胡同也多少有点熟悉。 金融街购物中心似乎也不认识了,记得之前就是在地下吃午饭的地方而且还很贵,现在去看了看居然感觉有点小。 想想距离离开金融街,已经有12年了(还差1个多月满整12年)。 3 顺着太平桥大街向南到复兴门内,熟悉的“三次右转才能向左拐上长安街”的标志。只是作为单车完全可以直行先过马路然后左转哈哈哈。不开车的好处? 在长安街骑小蓝各种被碾压,所有路人无论骑的什么车都要比共享单车快,包括永久以及软尾enduro山地车。想想家里的s-works硬生生的把泪水吞了下去。 4 在天安门西边不巧(正巧)赶上降旗,被拦了下来,而且正好停在了路障跟前,第一排,一线视野无遮挡,嗬。 身后的爸爸在跟女儿讲,每天升旗降旗的时间都不一样,还让女儿上网查日落时间。我默默的打开了iPhone自带的天气App说,7点31日落,还有6分钟。爸爸跟女儿解释,国旗跟太阳同起同落,女儿很吃惊的“哦~~~”。 同样依稀的是,记得大三前后凌晨跟舍友骑行至天安门,半路24h麦当劳补充能量,看完升旗后再骑回学校,睡到天昏地暗。 然而仿佛在帝都12年没有专门看过降旗?不过即使看过可能也忘了罢。但无论如何,不经意间解锁”长安街小蓝骑行偶遇降旗“的新成就:) 国旗班在过了金水桥之后横穿长安街主路的一段以慢的像慢镜头的速度正步走了一截,踏地声和裤腿呼呼声传至百米以外。围观群众大多数被惊呆,鸦雀无声的感受那庄严。 要不是看过了人类简史知道其实一切都是想象,我怕是也要被这场景被感动了吧! 5 降旗结束后,以全军团第二的速度突围而出(第一是一名骑着捷安特气动架propel的全副武装的肌肉大爷),然而没等骑过天安门广场的宽度就被约莫42人反超了。 更令人可气的是,因为降旗,耽误了十来分钟,导致到达目的地时超过了30分钟,多付了1.5元车费。我靠,我需要小蓝车的月卡。 凑齐了800字作文,完。

July 29, 2022

摩托车二三事

我的童年在一座三线城市市郊工厂厂区里的一片居民区度过。 那时,没有汽车,没有公交,出行全靠自行车。幼儿园时,母亲在自行车后货架上装了个儿童座椅。刮风下雪的冬天里,我总会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在外面,以至于母亲偶尔碰到许久不见的朋友时,对方总会以为我是女孩。 后来我稍微长大了一些,儿童座椅就被拆掉了,我也可以很自如地坐在后货架或前横梁上而不用担心会掉下去了。 再后来,自行车升级成了一辆小摩托,而我由于年纪还小身高太低,坐在后座不太令人放心,于是站在前面的踏板上,父亲天天载我上学。那是一辆乳白色的木兰踏板式摩托车,装载着以做小型摩托车著称的铃木(SUZUKI)家的两冲程50cc引擎,启动后会冒着淡淡的蓝烟,悦耳的突突声中混杂着一丝汽油的清香。 许多年以后的我,一路从日系的雅马哈、川崎、本田,骑到德国、意大利的摩托车,唯独差一个铃木,不能不说是个小小的遗憾。 父亲很喜欢摩托车。 冬天的夜里,父亲担心车子露天放在院子里会冻坏,总会软磨硬泡试图说服母亲同意把车推进厨房,然而厨房所在的自建小屋几乎不保温,所以偶尔会放进有火墙的客厅,只是苦了闻不惯汽油味的母亲。 那时,每逢周末,父亲都会骑车带我进城去散心,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在卖报刊杂志的小店逗留,给我买一本《童话大王》,给自己买一本《摩托车》。久而久之,我成了郑渊洁的爱好者,而父亲的书架上摆满了一期期的摩托车杂志。 父亲看书很仔细。即使是杂志,也是每一页都翻来覆去地看很多遍,尤其是涉及维修以及解决读者来信里疑难杂症的文章。在我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家里的摩托车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是父亲亲自搞定,从来没有进过维修店。有时为了把怠速调节到最佳状态,父亲会搬着凳子在院子里一调就大半天,偶尔进屋翻翻书,出来继续调,然后到胡同里试车,试完回来继续。 不知是不是受父亲影响,小时候的我也很喜欢摩托车。那时街上能见到的车型统统都能叫得上来名字,什么幸福250,铃木王,嘉陵70,长江750,等等等等。有些只在杂志上见到的大排量公升级跑车例如铃木卡塔娜,到现在也依然能记得名字。 某个下着小雨或雪的晚上,全家在姥姥家里吃饭,父亲喝了点酒。回家时母亲放心不下,于是骑自行车带我回家,父亲独自骑摩托车回家。然而我和母亲到家后很久父亲才回来。由于路滑,父亲在工厂附近一条有倾角的路上滑倒了。从此,木兰的乳白色前挡泥板上多了一块银色金属补丁,而父亲的眼角也因此留下了一道伤痕。 事后父亲一直很懊悔,说如果当时带着我,就不会摔了,因为带着我的时候,会很小心很小心,因为怕我受伤。多年以后回忆起这种蹩脚的酒驾借口多少会有点令人哭笑不得,但我相信父亲,因为在德国的酒驾经历让我知道,“I drive better drunk. You know, it makes you pay attention.” 而我对于父亲就是可以让他专注的原因。 升入小学之后,随着身高的逐渐增长,已经不能再站在踏板的前面而不遮挡父亲的视线了,于是就挪到了后座。再长大一点之后,小型踏板摩托车对于父子俩已经太小了,于是父亲将它卖掉,换来一辆跨骑式的宝蓝色的金城铃木AX100,继续风雨无阻的送我上学。没多久后我就学会并喜欢上了骑自行车上学,而且在初三的那一年,转入了一所离家更远的学校,父亲的AX100就也只是偶尔才会继续接送我和我沉重的书包了。 高一那年,我家搬离了工厂的那片厂区,住的离学校近了一些,之后就极少再坐父亲的摩托车了。升入大学以后,一年没几天在家,于是父亲的摩托车彻底闲置了。 想起工作后有一次换手机号,无论怎么挑,都选不到自己生日结尾的号码,突然间记起家里那辆AX100的车牌号是7103,于是特意选了相同的尾号。兴高采烈的打电话回家通知父亲时,才知道不久前父亲已经把车处理掉了。 2015年2月5日于北京

February 5, 2015

一面

可能是你对我太放心了吧,出发前居然也没通知一声。 昨天下午从gym出来看看表已三点多,猛然想起应该问问你是否快出发了,算了下时差之后发现你早已起飞,于是也就没发信息确认。 之前的一晚就没睡好,到家之后感冒的难受。由于面签材料没提前准备齐全,强打精神往返两趟公司才都搞定。收拾好书包,设定好凌晨四点的闹钟,然后晚上九点就上床了。 可惜几乎一夜无眠,夜里起来两三次擦鼻涕,一直睡的很浅。闹钟响时朦胧中不知是什么声音,良久才反应过来。按掉闹钟、简单洗漱,揣着几个沙琪玛就匆匆下楼了。 发动,车内显示零下5度。刷过同成街的东段。 想起从前,很多次在凌晨的夜里,开着GTI飞速刷过空无一人的同成街,正是这条只有路灯以及路旁休息着的一辆接一辆的公交车的夜色中的同成街。 机场高速转T3方向后,车流就少了很多,才分出些精力来仔细品品最近U盘里新换的这批歌。这时响起的是《你的背包》。 我想,陈奕迅应该是连接你我的歌手之一吧,尽管他的歌我们听过的都不多。那时你的手机里还有另一首他的《不要说话》,虽然我没听过并且最初感觉一般,但听多了也就喜欢了,所以即使到现在,依然对它印象很深。 有时晚上开到小区门口后,会听完正在播放的最后一首歌才下车,有时就是这首不要说话。还有一次一直听到车载CD自动关机才走。 多年以后依然记得,在公司地库里把你的手机接入自己的车上后响起的歌每一首都是那么的熟悉,仿佛是自己的手机一般。 还想起来过去一起拍照一起翻看照片,一起去雕刻时光的各个分店,一起爬山徒步还差点迷路。 抵达T3,停好车,赶进大厅,5点整。 拍下有CA996的那块显示屏以作纪念。 隔一两分钟就刷一次非常准,刷到接近5点40才知道5点30左右就已落地。然后昂首一直看着零星出站的人们。 6点。6点20。终于等到你。 不知是你变化太大,还是自己没睡够外加感冒头晕,居然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你来。年轻了很多,皮肤好了很多,漂亮了很多,哪里像是一位两岁孩子的妈妈。而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腼腆,不知说什么。 几乎没有说什么你就急着去转机,我换上了你帮我带回的运动鞋才走。 其实,当时我的背包里有一张搁置了一年多依然没寄出去的明信片,上面是我在阿尔山拍摄的宁静的柴河的清晨,旁边的字:生命的远行不需要太多的准备。上帝给了你坚实的脚掌,就是为了让你前行。 一路堵到到美国大使馆时已是7点25,但离预约的面谈时间还早。路边停车,伴随着清晨轰鸣的公交车睡着然后又被冻醒。面谈一切顺利,只是排队而已,11点时已得到pass的消息。 想起某次知道组会,你的手机铃声响起,是燕姿那年的新歌《愚人的国度》。 2014.12.22

December 22, 2014

我的童年

作者按:初稿成于多年前,已不记得,似乎是2013前后? 我的童年在煤炭厂区背后的一片住宅区度过。在各种炼焦炼铁炼钢厂房、高炉的背后,排列着一片片整齐的平房,一排大概有7户人家,我家是3排6号。 上学的时候,先得绕胡同走出平房区,才能到达厂区。 出了院门左转左转再右转再接左转,仿佛只要再接上“ABAB开始”就是魂斗罗30条命的秘籍。一排排平房之间天然形成的胡同,最窄仅容两辆自行车会车,技术不好的得下来谨慎的推或者干脆靠墙等对方先通过,才能避免蹭到对方或者干脆撞墙。倘若不巧对方是一辆三轮车,那自行车就只能下车,紧贴最近的一户人家的大门(大门相比于墙壁要内凹一些),腾出空间,才能让三轮车通过。 胡同的地面是土地,或者说是硬泥。由于长年被踩的缘故,中央低两边高,跟马路正好相反。一下雨,土地的表面2-3厘米的一层便会还原成泥,穿着雨鞋踩在上面,软软的滑滑的。而每逢此时,对自行车技术的要求就更高了:穿着雨披视线不好活动不便不说,还得小心翼翼的与地面上的泥做抗争。有时你得顺着别人已经压出来的车辙,有时又得尽量压没有走过的新泥,以获取更充足的抓地力以免滑倒。雨天时两辆自行车会车就更为精彩了,家庭主妇级别的车手或者带着孩子的必然会下车相让,对车技相当有自信的男性们则依然不下车,在狭窄的空间里、泥地上操着28大跨谨慎通过。 出了胡同,到达某排平房的尽头。这户人家利用地理位置优势,在平房边上圈出一个大院,养几只鸡;然后把自家房子的背后掏出一个窗口来,卖些日常用品。窗户上支起一个活动的帐篷,营业时遮风挡雨,休息时放下来充当防盗门。我们那里管这种卖东西的小店叫做小卖部,那时候的“部”字,还是卫生的“卫“没有下面那一横的简写。顾客不多的时段窗户里并没有人看着,只需冲着里面大喊“买东西~!”那家的老爷爷或者老奶奶就会出现,偶尔也会是家里的孙子孙女充当营业员,或是回家探望父母的儿女。 小卖部的旁边就是垃圾堆以及公共厕所。 继续向前走十几米,左手边的一户人家利用自家门前的一片院子搭了个小棚,养了一只麦兜。对面就是一间换面的地方。所谓换面就是如果家里懒得做手擀面,就拿上一点面粉外加几毛几分钱,去那里直接换成现成的机器压的面条。有时现成的正好卖完,那你还有幸可以参观一下压面机轰隆隆的工作的状态,倒进去面粉和水,出口处按照你的要求换上不同形状的刀口,出来的就是宽窄粗细各异的面条了。 再往前路过一家小饭店,早饭会提供一些油条油茶豆腐脑和很好吃的咸菜,午饭和晚饭提供什么就不晓得了,那个时期很少在外面吃饭。那一带的胡同深处有一家经营大型电子游戏机的,自家的屋子里摆着十台机器,上座率最高的是雪人和98拳皇。 再路过一个大铁门,就正式进入厂区。最早都是土路,没有修好的柏油路,被运煤的车上掉下来的煤渣染成黑色,如果下雨则是黑泥。而空气则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天一个样随机分布呈现不同的颜色,唯一确定的是必然充斥着刺鼻的气味。 所以来到北京之后,我一直就理解不了他们说的什么北京空气质量不好云云,这时候我就总会想或者发表评论,空气质量是啥,能吃么?在那样的环境里,I survived just fine. 沿着一个洗煤的大池子的边缘和一个大厂房走,就进入了厂区的中心。四个并列的高大的储煤的罐子式建筑,旁边连着斜斜上升的皮带传送带;另一边则是炼焦的大设备,侧面分别挂着推焦车、拦焦车、熄焦车,无论寒暑工人们都在热气腾腾的车里操纵着,放出一批批滚烫的焦炭,推至尽头的冷却间,大概是浇上冷水冷却那火红的焦炭吧,瞬间水汽就升腾了起来,颇为壮观,几分钟一个循环,周而复始。 后来,厂区里铺设了柏油路,不过显然没几天就也变成了黑色,只是还是便利了很多。还修建了一个职工澡堂,在脚远远够不到游泳池浅水区地面的时候,澡堂里那个3米见方的池子就是我们游乐的天堂。旁边新建的设备周围也铺上了绿化带,种上了一长条草,同样显然的是没几天草就也变成黑色的了,但生命力很顽强,在毒气和踢球的小伙伴们的践踏之下依然旺盛的生长。 无奈绿化带宽度太窄,有一次不小心一脚把球踢到了马路正中央,不幸的是正好突突突的路过一辆拖拉机。当时我很紧张,心想轮子压在那么大的球上会不会翻车,很显然我多虑了,砰的一声响之后球爆炸了,拖拉机司机甚至压根没注意到就扬长而去了,剩下我捡起被压成纸片的足球凌乱了。然后我就没有足球了,不过过了98世界杯之后,大家的兴趣也就淡了下来。直到高一搬进楼房,新买的电视机附赠了一个足球,不过那时早已不再踢了,那只球可能现在依然摆在家里书柜的顶端。 从厂区到学校,还得路过炼钢、炼铁的厂区。那里马路就宽敞了许多,但依然是黑色,即使现在回去也依然是黑色。此外还会路过三条铁路,时常会有那种古老的有着四个红色的轮子、传动臂就暴露在外面的蒸汽机车咣当咣当的拖着红色的钢水路过。给蒸汽机车扳道岔的工人大概是我们小时候心中的蝙蝠侠,他随列车而来,一身暗色脏旧的工装,在车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时就跳了下来,挥舞着手里的红绿色的棋子进行指挥,如果天还没亮或者是夜晚则是红绿色的手提信号灯。待火车停下后,扳动铁道交叉口处的道岔,改变火车前进的方向。出发时,火车依然响了起来,他依然还悠闲着,我们都替他着急。如果是冬天,火车起步的时候还会打滑,会有急促的连续的哄吃哄吃几声,然后钢轮才能抓住铁轨,节奏由缓至急的加起速来。一直到火车已经走起来,道岔工才会潇洒的小跑两步然后跳上火车,一手抓着车上的栏杆,一脚踩着踏板,挥舞着旗帜挂在车外扬长而去,背景音乐是节奏感很强的轰鸣的蒸汽机声,以及浓浓的白色蒸汽,煞是壮烈,哦不,是壮观。 再路过一些看起来不那么令人害怕的工厂设备以后,就走出了厂区的大门,进入我们那里的主干道了。厂区的大门门口有一家兰州拉面,小时候不爱吃饭的时候父母总会带我来这里,点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有一段时间吃的太多了以至于再吃到就要吐了。长大搬家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家拉面就不再了,在那之后拉面的味道也就逐渐淡忘。在北京喜欢汽车的日子里,有位一同下赛道的甘肃朋友推荐了北京一家拉面小店,说是北京第一梯队的兰州拉面之一。去试了试,恍惚中吃到了小时候厂门口旁边那家拉面的味道。 如果出了自家院门以后往右而不是往左走,平房的尽头则是另外一个垃圾堆了。旁边还有个公用水龙头,主妇们有时会在这里洗衣服,因为自家的水龙头位置都在地下,所以打水略麻烦,得爬下去弯腰才能打开水管,接满后一脚在地上一脚在地下用尽力气弯腰才能再将水桶提到地面上来,颇为费力。大抵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吧,那时的女人们都相当能干,据称在我出生前没多久我娘依然上二班(下午4-12点)挺着肚子在炼焦工厂里铲焦炭,扬起一人多高送到传送带上去,然后干完活赶紧跑回家观看那时正在热播的《射雕英雄传》。 垃圾堆背后的墙上开了个口子,墙背后的地势略低,垃圾也跟着往下流,形成了一坐小山。小孩们如果懒得绕路,就直接顺着垃圾堆冲下去抄近道,下了这道墙就是厂区的另一边以及麦田了,也是孩子们玩耍的天地。下面是一个用来给汽车过泵也就是称体重的地方,测量拉了多少煤炭。那个称量的台子高出地面一米左右,宽度恰到好处,于是在那里不工作的时候就被大家在中央摆一条转,打起乒乓球来。有时也会顽皮的自己站在泵上,透过装有栏杆的窗户眺望里面的显示屏:30公斤。可能那货的精度就是10公斤吧,导致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体重一直是30没有任何变化,这让我一度感到很困惑。 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道很长的斜上坡,在看四驱兄弟的日子里偶尔会把四驱车带来这里跑一跑。普通的四驱车前段速度很快,可惜到了中后段电力不足就爬的很慢了,而那种大脚车则一直以一个恒定很慢的速度向上爬去,倒是可以灭了普通四驱车。 旁边的麦田里在夏天麦子收割后会堆起一垛垛的麦秆,小伙伴们在这里练习前空翻。助跑之后用力腾空而起,然后惨叫着整个后背和屁股同时着地,这就是大家能做到的最高水平了。在那时,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的上体校的孩子,号称他的同学在足球场上踢球时可以原地后空翻,在我们心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了。小麦收割过后在下一季小麦之前往往会种玉米,掰玉米也是小时候的主要运动之一。

January 1, 2013